狂欢终会结束,马保国们该“耗子尾汁”了

飞剑客 来源:新潮沉思录 时间:2020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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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笔者行文的同时,人民日报发表了评论,指出马保国事件是一场哗众取宠的闹剧,让其招摇撞骗大行其道,这是对社会风气的伤害,是对未成年人价值体系的毒害,这场以马保国为主题的闹剧,该收场了。我劝后来者,好自为之。

毫无疑问,马保国是这个月以来最热的网络文化现象。他声情并茂的血泪控诉,成了众多年轻人的快乐的源泉的同时,还吹响一场赛博世界的新浪潮运动,让B站鬼畜区文艺复兴。也许,你从街上随便拉来一个年轻人,说起传统武术,他可能没听说过杨露禅、孙禄堂,不过只要提起马保国,他一定会嘴角上扬,眼睛发光。


五鞭可能不会打,语录还是能说几句的。



作为一名与闫芳、太极雷雷齐名的知名传武老师,私以为,马老师的地位是要高于前两者,他将本来的三个门派融成一体,创立了“混元形意太极门”一派,一听就很有精神;他的声名远播不列颠,与英国人斗智斗勇的故事充满了趣味性,浸润着诙谐的中国智慧;最重要的是那种对自己武学的自信,呈现出一派对武术有着高屋建瓴般理解的武术大家的形象,有人说骗人的最高境界是连自己都骗,那就不是骗子了,而是真信,余深以为然也。本来,倒在MMA拳下的马老师已经被拆穿了,但也许是我们大E了,数月后,他右眼淤青,面带笑容,卷土重来,站在了赛博世界的流量顶峰。


作为超级热点,想必马老师的电话已被各种媒体和自媒体的采访邀约打爆了吧,不仅如此,还有公司拿“耗子尾汁”当商标,相信以后不久可能在电影屏幕上再看到这位老同志,更令人觉得讽刺的是,这件事的发展好像快进到笑梗不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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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笔者写这一篇文章,来,水,来清洗,沉思录的老同志的眼睛。这好吗?这不好。我劝,各位读者耗子尾汁,评论区少些梗,多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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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笔者想提供另一种新的思路,这当然不是笔者独创,有兴趣的朋友们也可以去读读拉康,这个思路告诉我们,不必像各种揣着明白的自媒体那样揣测:马老师是一个会包装的生意人,他让我们围观嘲笑他的同时,完成了对他本人的视线转移。


马保国现象本身不是一个简单的网红现象。


网红本身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大多数网红之成为网红,是在于把自己有意图地设置成一道景观,供人观赏。我们在观看的他们时候,原本现实生活中活生生的一切都变为一种表演,也是因为足够吸引眼球它最后才能转化为商品。当我们在不停刷抖音上网红小姐姐的时候,其实也在被抖音冲刷着,那些与现实生活方方面面都分离的图像,让我们的生命难以建立整体感,有时我们享受着与现实短暂逃离的快感和愧疚,尽管那不是真的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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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者一散,景观就在赛博空间里随风飘摇。


马保国之成为“网红”,却不仅仅是因为景观的冲刷出来的,它源于现实中的一个事件,是事件的继续,尽管他也努力把自己变成一道景观,尽管他的五鞭鬼畜让人历历在目,他的长满褶子的面孔和河南or山东普通话让人回味无穷。我们可以深度挖掘一下,不讲武德的年轻人们更关注的东西,某种意义上不是他本人的表演,实际上是一直在场的某种秩序,它突然断裂开来,出现几尺宽裂缝,年轻人在这一头,马老师在那一头。


年轻人观看的,是那种秩序突然断裂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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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很难懂,别急,我们得先理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秩序?也就是马保国所依仗的那些东西。


如果马老师仰仗的是武术高超,他是一个受人尊敬的武学大师的话,那么很遗憾,传统武术世界的主体与意志已被瓦解了,这是一个现代性进程中的故事:其实从老舍的《断魂枪》开始,就一直再重复着这个故事:热兵器的时代使得身体技术、肉体能力都迅速贬值,就好像《夺宝奇兵》里,你在对面耍大刀耍的再厉害,气势再怎么逼人,我一枪就能结果了你……



现代化的一切——交通与通讯技术的发展,令浪漫主义的江湖飞地无处存在,现代法治与警察制度则消弭了武侠世界里快意恩仇那异端执法的可能性,传统武术武学现在用来强身健体,找到了他的现代归宿,像公园里练太极的老爷爷,这些都日常化了。


其它的乌托邦踪迹你都只能去金古梁温的武侠世界里找,去清末民国痛揍洋人的虚拟人物里找,当然现在武侠小说也日益不流行了,因为代入感不强,要说满足痛揍洋鬼子民族主义心态,看《战狼》的比看《叶问》要爽。作为那些被现代化进场照亮的年轻人,你们远远地看看,观赏传统武学的诗意就好,其实就是上文说的,传武和传武世界某种程度上已经蜕化成了一种景观,一种表演。年轻人要打就按照现代的体育竞技规则来,不讲武德似乎没关系。


(当然如果是键政圈的朋友,姨学和曹学的意义上的武德还是要讲讲的,不然会显得费拉或内卷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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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实际上,这些是“年轻人”看到的故事,像我们某些被偷袭的老同志们,实践的则是现代化进程的另一面,在八九十年代的进程里,在一些现代化没有照亮的旮旯角,在我们好多边陲的地方,市场经济驱动原来的政治共同体消失了(革命文化和革命的政治共同体),传统式情与义自然又复燃了,在这些僻壤之地,诞生了很多武术之乡和武术大师。人们开始通过身体动作来承载着那些复燃的宗法道德或类宗教价值,一种师承制被人们重新向往——


这些也是马保国们赖以生存的东西,他们从传统里翻出来那一套,开馆收徒,按资排辈,甭管武馆多寒碜,甚至挂个招牌就行,但是派别的名头要响,要很有精神,招式要多闪电就多闪电。


不讲武德的“年轻人们”在现代性的一头飞奔,马保国老师在另一头鼻青脸肿,但在秩序没有发生断裂之前,我们很难意识到这点,这是秩序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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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到横亘在观看者之间的秩序是什么?


往大了说,就是等级象征秩序,用法国哲学家阿兰·巴迪欧的说法,人类生活的很多内在差异都按照等级制形式编码和符号化了——比如年轻人和长者、女人和男人、穷人和有权有势的人等等,任何人只要被编码在了弱势的符号里,就算不上是一个真正的大写的人。其实我们很习惯使用这些编码。


往小了说,秩序也不是一种单维度的力量,而是“年轻人”和“老同志”一些细小而又交织的文化心理。简单来说,你说这些开武馆的也好,演小品讲相声的也好(郭德纲曾经与他的前弟子曹云金因“排字”问题引发争议),科层制下的老人也好,这些人都有很多论资排辈的情结,这么说吧,它是残留的宗法结构与资本主义形态结合的那么一种表现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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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年轻人对这种较为普遍的文化心理的表现又有什么感观呢?譬如说一个在单位、高校或者公司还在熬资历的年轻人,大概对此又爱又恨吧,这是一种暂缺的权力,很多人意识到其不能适应社会的快速发展,又不得不屈从,盼望媳妇熬成婆。


像马保国老师这样一个69岁的老同志,这样一个武术带师呢,他本身自带这种按资排辈的秩序;像我们年轻人本身带有着想逃离这些秩序的潜在的诉求,大多数是以赛博游民的形态进入观看秩序,本可相安无事地进入了这次景观的制造和观赏中,看着马老师教训晚辈,后被打,笑一笑也就罢了。但我们的敬业的马保国老师,他把我们这些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在之后,他可能意识到了想要在这种秩序里建构某种资和辈的尝试失败了,所以他试图要向观看的年轻人们说明一下当时的情况,不管是想要面子的逻辑促使他无意为之,还是制造流量逻辑促使他有意为之,他都开启了这个秩序的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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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他试图借用这种秩序获得话语权的举动失败了,我们才觉得可笑。年轻人似乎发现,对面那个他借用来的秩序,这是他曾经教训晚辈用的那些做派,而在另一些不同的社会空间里,比如学校和公司里,也一度地在规训着年轻人发展和享乐的,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这个秩序——在他事后维护面子的解说里——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构成一种反讽,他反讽了自己,也反讽这种秩序。最后,也让年轻人看到了这种秩序的虚弱,这确实是值得笑出来。


我们可以回顾一下,B站前段时间搞出了年轻人的后浪视频取悦自己的广告主,却让我们绝大多数年轻人受众自动归类到不属于后浪的梯队里,后来不吸取教训又搞出了体验打工人的节目,让曹译文这种傻二代自己跳了出来,也让年轻人的阶级意识更加归位,这些焦点,都是实实在在的,社会生活里能感受到的差距,都是严肃的事件,它激起的愤慨和斗争本身有看得见的基础。而年轻人碰到马保国老师这种暴露秩序虚弱的人,任何正经的行动都是不必要的,年轻人们需要的只是一场狂欢。



就在笔者行文的同时,人民日报发表了评论,指出马保国事件是一场哗众取宠的闹剧,让其招摇撞骗大行其道,这是对社会风气的伤害,是对未成年人价值体系的毒害,这场以马保国为主题的闹剧,该收场了。我劝后来者,好自为之。(不带河南山东口音)

责任编辑: 水墨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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