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礼!扫雷行动中的共和国勇士
亲历雷场生死较量
■何燕
云南文山境内的麻栗坡,山高林密,道路崎岖,这里也是壮族苗族群众世代繁衍生息的地方。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战火让这段边境线两侧的山野林地留下大量的地雷。
1992年,中国向全世界郑重宣布:中国政府将排除中越边境所有地雷。随即,我军一支特殊的部队带着先进扫雷装备走进了我方一侧的这片雷场。1997年11月28日,中越边境再次响起隆隆的爆炸声,中国第二次大面积扫雷拉开帷幕。去年11月,我国又在中越边境组织了第三次较大规模扫雷作业。
春夏之交,笔者跟随执行扫雷任务的云南省军区部队走进这片被称为“骷髅地带”的山区,实地探访这群在地狱之门与死神展开较量的扫雷官兵。
背着50多斤重的扫雷爆破筒爬山,官兵累的直不起腰(黄巧 摄)
壮士出征
早上8点,集合号吹响,扫雷官兵迅速整队,鲜红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云南省军区扫雷指挥部”臂章在绿色迷彩服的映衬下格外醒目。
集合动员、部署任务、整装出发,当笔者跟着他们攀上军用卡车时才发现,车厢里已经整齐地码放着爆破用的炸药。一刹那,我的脚停在了蹬车踏板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些炸药,犹豫不决。
“没事,这些炸药没有雷管就是叫不醒的‘睡狮’。”班长罗杰看出了我的顾虑,指了指箱子上“勿与雷管共放”的粗体黑字说道。
近5吨的炸药几乎占满了车厢的空间。战士们见缝插针地放下了扫雷用的探雷针、扫雷耙、防护服等大件,相互依靠着挤在一起,给我留出了一块空地,还垫上一件厚厚的防护服。
排出来的未爆弹,虽锈蚀不堪,但仍有杀伤力
廖杰班长肩章上细长的“一道拐”说明他的年龄在20岁左右。“我是自己报名要求来的。我一点也不怕,学到的所有程序都熟记在心……我是军人,军人哪有不上战场的?”
廖杰班长的话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我也是自己报名的,这是我第二次参加扫雷,我是老手,有经验,必须得来!”扫雷指挥部一队教导员焦之新有一张黝黑的脸。
山路是铲出来的土路,颠簸得很。“这是一条专门为边防巡逻炸出来的路,炸药引爆后通过冲击波扫雷,附近的地雷都能被引爆,这样就能开拓出一条两米多宽的安全地带,但路旁的杂草里还是不安全。”
车子驶入山区,笔者沿途发现,每隔50米的一座座警示牌就像是一道“死亡地带”的篱笆,时刻提醒着人们。
在40度的高温下,身穿密不透风的防护装具走下作业雷场,扫雷一队分队长郭志友大汗淋漓 (严浩 摄)
探雷先锋
上午9点多,我们到达此行第一站。跳下军车放眼望去,连绵起伏的群山上一块块绿油油的玉米地错落其间。“那些种植了低矮灌木和庄稼的土地,都是前两次扫雷后清出的安全地带。长着高大树木的地方则是当下需要清除的雷区。”正看着,扫雷指挥部指挥长陈安游走到我身边:“今天的扫雷区在八里河东山一带,即将排除的大多是前两次中越边境大面积排雷和勘界排雷遗留下的‘硬骨头’。一会儿,扫雷一等功臣田奎方要过来,你就跟着他走,安全。”
这不禁让我对尚未谋面的副指挥长田奎方充满了好奇。据说,当年他曾与战友一起穿过夜幕在这片雷区埋设下最后一批地雷。如今,他带领的扫雷队伍就要行进到自己曾经布设过的雷场。
高强度的排雷作业,许多扫雷官兵已穿坏靴子两三双,鞋垫大多“千疮百孔”
雷场号称“死亡地带”,危险无处不在,笔者决定跟随扫雷官兵深入雷场一探究竟。刚准备行进就被迎面走来的副指挥长田奎方拉住了:“姑娘,到我身后来,踩着我的脚印走。盯紧了,别走神。”
据悉,大部分防步兵地雷的承重是7至15公斤,超过这个重量,地雷就会被引爆。“这不仅是为你的安全着想,也是为我们扫雷部队零伤亡的指标着想哦!”在田奎方的打趣声中,我们走进了雷区。
进入爆破现场,脚下是嶙峋的乱石,我的步伐小心翼翼,前面扛着50斤炸药箱的田奎方却健步如飞,他说:“要知道,前方战士每人的负重量是两个炸药箱,有些支队为了将炸药运进爆破点有时要走上两三个小时的山路呢。”
长时间穿着作战靴和防护靴作业,脚部磨烂
看着田副指挥长的背影,笔者心生敬意。这位胸前有条因雷爆遗留下20厘米伤痕的军人,主动请缨三上雷场。他就像是这片雷区的“定海神针”,战士们都说,有他在,扫雷时的紧张感都没了。
“前方发现地雷,后方队伍暂停。”抬头看去,2米开外的地方,身着防护服的扫雷兵半跪在布满乱石的小坡上,从一棵大树的根部掏出了两枚防步兵地雷。
“报告,地雷已清除,发现一枚已爆破地雷以及一枚仍有战斗效力的地雷。”
“寻找掩体去除引信。”田奎方命令道。
在怪石林立的雷场,官兵身着厚重的防护装具进行人工搜排作业(严浩 摄)
开辟通道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行进,我们抵达任务区,扫雷官兵开始组装爆破筒。八里河东山雷场情况复杂,有的地方垂直高度在千米以上,坡度多在40度至50度之间,个别雷场的坡度达70度。地雷和爆炸物交织混埋,因布设时间久远、山体滑坡等原因,地雷埋设位置向深层移动,有的被植被根须包裹。扫雷的同时,官兵还需进行大量的伐木、除草等作业。面对这样的情况,爆破除雷便是首选,通过爆破开辟通道,给雷场划界。
“雷管铺设完成,全体后撤!”在指令声中,身旁的罗杰班长带着我撤离到离爆破点一公里以外的安全地带,仔细交代:“冲击波很大,嘴要张开,身子要站稳。”
“轰隆……”伴随着一声巨响,雷场上升腾起蔽日浓烟,一股子硫磺味蔓延开来,漫天的沙土扑面而来,巨大的冲击波将我推着往后倒去。
硝烟散去,身着防护装具的排雷兵手持探雷器,腰别探雷针,手臂上插着多枚小红旗,在陡峭的山间,小心翼翼地向前仔细搜排。
埋藏多年的手雷被排除,木柄虽已朽烂,引信仍然完好
此时的麻栗坡,太阳如火灼烧着地面,而扫雷战士被防护服包裹得密不透风,没几分钟就大汗淋漓。罗杰班长告诉我,一套防护服近30斤,加上5斤重的防护帽,5斤重的防护鞋,扫雷官兵每天穿着这身防护装具在雷场工作,一穿就是一整天。
“嘀嘀嘀……”一名排雷战士的探雷器发出了声响。只见他俯下身,在危险区域插上一面小红旗,再用探雷针小心翼翼地扎进土里,一针一针地确定信号来源。
“报告,发现手榴弹一枚、地雷一枚。”
“立即实施排雷作业。”现场指挥官一声令下,排雷兵缓慢地匍匐在地上,双手小心翼翼地扒开表层泥土……看着前方的扫雷兵,我的耳边只听得到漫山的知了在焦躁地嘶鸣。
几分钟过去,扫雷兵首先清除了近处的一枚手榴弹,随后匍匐前进至另一面小红旗旁,继续探寻雷患。很快,一枚锈迹斑斑的防步兵跳雷被他从土里完整地挖了出来,检查完是否有引信之后,险情排除。
被雨水冲刷出地面的地雷,性能极不稳定,稍有不慎就会触雷
绝壁除患
午饭后,我们离开了八里河东山,跟随田副指挥长来到老山,探访在这里扫雷的四队官兵。
走进雷场,悬崖陡坡上不见扫雷兵。正纳闷,脚下的一条绳索突然被拉紧,不一会儿,一位满脸稚气的扫雷兵拉着绳索攀了上来,他是班长窦希望。看到笔者惊讶的目光,他得意地说:“我们早就练就了一身好功夫,个个都是攀岩高手!”
这可不是吹牛!在老山旧战场,有些雷区分布在山谷峭壁上,需利用绳索,手脚并用才能到达目的地。扫雷官兵就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背着50斤重的炸药,身着40斤重的防护服,在近70度的斜坡上,利用绳索滑降进行人工排雷。
官兵排雷结束,抬着装备和搜排出的爆炸物走出雷场(郭赣荣 摄)
“只有走近他们,才能体会到他们的艰辛。”带着这样的念头,我拿起了脚下的绳索缓慢地滑降,而窦希望班长则先我一步用铁铲给我在土坡上铲出能蹬脚的简易台阶。
“轰隆……”头顶突然传来的爆破声让我不自觉地耸起肩低下了头。
“抬头看,快抬头看,避开那些碎石!”耳边是扫雷兵的声音,但突如其来的爆破降低了我的反应能力,山顶的小碎石开始滑落,眼瞅着就要砸到我。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身影,那是窦希望班长!他赶上来,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我:“没吓着吧,这就是战场呢!”
对,这就是战场,真实存在的战场!
扫雷指挥部指挥长陈安游告诉我,每排除一片雷区,官兵们都要手拉着手,在当地民众的注视下用脚在上面踩上几个来回,确认安全后再移交给地方政府。“这是我们独有的交接仪式!我们走遍这座山的角角落落,把一座绝对安全的青山交给百姓,让他们放心种田,安心放牛……”
夕阳西下,余辉耀眼。我们驱车离开,目送着依旧在山上作业的云南省军区扫雷指挥部的扫雷官兵,他们有的已达到最高服役年限,有的则是刚迈入军营没多久的新兵。我相信,不管时间如何流逝,他们会和这座山一起被祖国铭记!
责任编辑:主角
透视西方民主真相、解读新闻热点事件、剖析舆情事态走向、更多精彩原创时评。
敬请关注西征网微信,扫描二维码免费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