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战争是一场奇特的“战中战”,也可称之为大战中的小战,冷战中的热战。就其军事层面而言,乃是前苏军的内战,本无多少亮点。由于俄罗斯杀鸡不仅没有用牛刀,连菜刀也没用而是用了水果刀,前期只使用了不到10万人的军事力量,而乌克兰拥有六十多万平方公里,正规军25万多,预备役近100万。素有大陆军传统的俄罗斯军队,在战场上没有展现出如美国惯用的猛烈空袭,连对付车臣叛军时的斩首行动也没有实施,陆军甚至没有打出第二次大战时的气势,颇让世界军迷失望,也让美欧和以色列等现代军事先进国家的观察员感到困惑。后期俄军虽然使用了高超音速导弹和苏-57隐身战斗机,也只是用于对乌点状军事目标的打击,并未对乌克兰国家战略设施进行瘫痪。很多人期望中的闪电战变成了消耗战。另一边,乌克兰虽拥有以逸待劳的防守之便,且有欧美新式武器的支援,也没打出像样的反击。总之,此战缺乏现代战争的“观赏性”。但是,战争不是体育比赛的开幕式,而是政治的继续。普京从一开始就宣布不占领乌克兰,也不以推翻现政权为目的,而只是一场“特别军事行动”,说白了就是“教训”一下点到为止,只要乌克兰承诺不加入北约即可。其他条件能实现就实现不能实现以后再说。另一面,乌克兰总统在得到北约明确的拒绝之后,一度也非常失望,对尽快谈判结束战争态度积极。然而,美国不希望战争这么快停下来。于是,几轮谈判恍如儿戏,战事开始陷入胶着——这正是美国给俄罗斯设定的阿富汗式陷阱。此战,表面上是俄乌在军事层面上打,实际上却是美俄在经济和政治层面上“打”。特别是美国联合欧洲,发动世界经济大战,对俄罗斯在世界上财富的大哄抢,以及包括生物手段在内的全面绞杀,这才是真正触目惊心的——只是这种狠毒手段在幕后,很难直接“触目”。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说“虽然并未公开宣战,但西方国家其实已对俄罗斯发动混合型全面战争”,这就是拜登所说的“战略竞争”。这是最值得当今世界大国关注和警醒的地方,因为这也是美国日后对付其他大国的基本套路和战略底牌。表明上看,是俄罗斯在战役层面上进攻乌克兰;本质上说,则是美国在战略层面上对俄罗斯进行围攻,而俄罗斯被迫进行自卫反击。这就是美国策划、俄乌执行、整个西方参与、其他国家被卷入的一场战争。乌克兰战争是美苏冷战的继续。至少从1991年苏联解体时起,美国就已经开始了肢解俄罗斯的战略计划,只不过这时的俄罗斯正满心欢喜地以为冷战结束,自己可以从此融入西方,和美国共度蜜月了。俄罗斯甚至提出加入北约。但是,它始终被友好地拒之门外,而其他独联体国家则被热情地邀请并接纳。乌克兰在苏联解体后独立,并在美国的诱惑、怂恿、操纵下出现与俄罗斯的矛盾。关于俄、乌为什么会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普京在战争开始时的讲话中进行了系统阐述。概言之,俄罗斯一直视乌克兰为自己人,而乌克兰却一直梦寐以求地想加入欧盟和北约,而北约和欧盟一直与俄罗斯作对。在俄罗斯与美欧关系陷入冷淡和敌意越来越重之际,俄乌矛盾于是加剧,各种问题日积月累,终于导致战争。俄乌两国的恩怨,几乎是立即就勾起了美俄间的三代“世仇”。俄罗斯前总统梅德韦杰夫说:“我们现在看到的反俄癔病,19世纪和20世纪就已有之。在俄罗斯联邦(新)建立三十年来,美国及其仆从国已经培育起了这种疯狂的‘仇俄症’的土壤”。其实,这种“仇俄症”还可以上溯得更久远。俄罗斯一诞生就被西方视为“蛮族”,以后又因为东正教被西方主流基督教视为另类,再后来又被视为“残暴”的蒙古帝国继承者和大英海洋帝国的威胁者,20世纪初又因为俄罗斯成为苏联,其完全不同的意识形态和社会制度与整个西方尖锐对立,苏联庞大的核武器数量和常规军团特别是坦克洪流,直接威胁整个西方生存。美国组织北约,就是以防御、猎杀苏联为目标。曾担任卡特总统安全事务助理,堪与基辛格齐名的美国战略家布热津斯基在1986年出版的《竞赛方案》中这么说:美苏之间的竞争,不仅仅是两个国家的竞争,更是两个帝国体系间的竞争,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两个国家为了全球优势而竞争。双方既不是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之争,也不是基督教和东正教之争,更不是什么文化之争,虽然这些“之争”始终都存在。双方都是有着强大扩张基因的民族:美国是英国扩张到美洲后分家另立门户的亲生子;苏联则是从扩张成性的沙皇俄国变体而来。双方都是从一***就扩张。一个擅长海上扩张,一个习惯陆地扩张。而地球就那么大,所以,双方迎面相撞,对抗、对决,是历史的必然,只是时间碰巧赶到了19世纪(英与沙俄)、20世纪(美苏),并在21世纪(美俄)继续展开。整个19世纪发生在欧亚大陆两端的著名战争如甲午战争、日俄战争与克里米亚战争等,背景都是英国试图封堵沙俄下海。直到20世纪的苏军入侵阿富汗,美国大力支持阿富汗游击队,战略意图也是如此。如果说美国英国和俄国还是远距离互相角逐,到了美苏时代则是短兵相接。其实,作为旁观者,稍加分析就能看出,当年英、俄远距离对抗隔空交手难分高下,到了美苏直接博弈,结果必是美胜苏败无疑。这是由美苏双方的国家性质和整体实力决定的。布热津斯基所说的“两个帝国体系”,其实有着本质的不同:美国是海洋性世界帝国体系,俄罗斯则是大陆性地区帝国体系。前者是装配着资本主义新发动机,后者则还是封建王朝的老发动机。美国想干掉苏联称霸世界,是资本主义到了垄断阶段即帝国主义阶段,资本追逐利润的强大甚至疯狂的自然冲动。到20世纪,挟两次世界大战战胜国之威,美国已经是世界资本主义第一大国,没有全球的资源供应和全球市场保障,它的资本主义国家体系怎么运行下去?所以,美国必然会沿着英国全球扩张的老路走下去,走到全球,谁挡它它就弄死谁,即使不挡它但你只要有它想要的东西,它也会弄死你,比如伊拉克、利比亚;不能一下弄死,也会慢慢想法弄死,如伊朗、委内瑞拉等。它的军队战略直接以三个“全球”标明:全球机动,全球到达,全球交战。它在全球驻军,海外基地近千个,它的十个航母舰队,控制着全球最重要的十六条海峡。它的战区按照世界地图划,所有国家都在它的战区内。你要想活就得听它的,给它送钱,如日本、欧洲、中东很多国家等。它胃口大,吃得多,所以就需要更多的东西,它也因此更强壮。美国的鹰派政客说美国就是锤子,而其他国家都是钉子。在美国的眼里,它认为自己就是个猎人,而别的国家只有两类,或者是跟随它的走狗,或者是被它瞄准跟踪的猎物。他手里的一切东西,外交,政治,经济,文化、科技等,统统都是武器。似乎可以把美苏这两大帝国体系的冷战对决比作一个山头上的虎熊之争:美洲虎觅食巡山到欧亚大陆发现了棕熊。在熊看来,美洲虎是外来者威胁者,因此它必须奋力拼搏抓伤它、赶走它,然后冲下山去看看海;而美洲虎想的是如何制服它、吃掉它,将此山的猎物都作为自己的库存。虽然在其他动物看起来,二者是在争夺山头霸主地位,但其实二者各自的目的完全不同。代入到国际政治现实中,虽然看起来是美苏各领了一帮欧洲和其他地区的小伙伴在冷战,但苏联从一开始就没有肢解、占领美国的打算;而美国正好相反,必欲置苏联于死地,将掠夺其势力范围及其本土的丰富自然资源为基本目标,用中国古语说就是“食其肉,寑其皮”。从传统文化基因上看,俄罗斯可以大体看做蒙古游牧帝国陆地扩张主义的继承者;而美国则是海洋霸主大英帝国世界扩张主义的继承者。前者的目光始终没有超出欧亚大陆;而后者从一开始就是跨洲际征服。时至今日,苏联也好俄罗斯也罢,影响和势力范围基本上就是在欧亚大陆上伸缩,基本没有超出欧亚大陆,尽管彼得大帝和他的后继者不停地向南方冲刺,想要在太平洋、印度洋和大西洋上拥有出海口。正如人们后来看到的,俄罗斯虽然冲破英美围堵,拥有了黑海、波罗的海和太平洋上的不少出海口,但是,它依然还是陆地大国,在卖掉阿拉斯加之后它再也没有立足过美洲;而继承了英国殖民遗产的美国则在控制了美洲、非洲、澳洲之后,又控制了大半个欧洲、大半个亚洲。在围堵俄罗斯下海的持续努力中,美国在继承英国海洋帝国遗产的基础上,成长为人类历史最大的海洋帝国,组建了全球海洋国家联盟,形成对俄、中、伊等半岛型或大陆型国家的全球包围。只看看中国周边就知道,日本、韩国、澳大利亚、印度、英国等组成的所谓“5432”阵型就窥一斑见全豹。以此为基础,它正在做的就是从欧亚大陆的两头向中心挤压,想像铁钳夹核桃那样,把欧亚大陆上代表三大文明的三个大国——俄罗斯、中国和伊朗,全部挤碎,以完成对欧亚大陆的全面控制,实现其全球帝国的最终目标。而要控制欧亚大陆,就必须控制中亚。这是从麦金德时期西方就有的共识,到了布热津斯基,只是把这一构想论述的更加详尽细致而已。在苏联解体后,布热津斯基仍然认为,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俄罗斯依然是美国最大的地缘对手,要持续挤压俄罗斯的战略活动空间,最终将其制服,纳入美国的全球秩序之下。为此,布热津斯基建议美国不仅要联合中国、印度、法国和德国等四个“地缘棋手国家”一起挤压俄罗斯,还要善加利用乌克兰、阿塞拜疆、土耳其三个地缘支轴国家,特别是乌克兰,因为“一个独立的乌克兰,将在根本上动摇泛斯拉夫统一运动的合理性”。布热津斯基很早就认为普京想要把俄罗斯、白俄罗斯和乌克兰等斯拉夫族兄弟组成复活苏联的核心。美国一边继续肢解俄罗斯,一边又严密提防苏联复活。而普京在独联体基础上推行的欧亚联盟战略,在美国和西方看来就是这样的计划。于是,北约东扩,挖俄罗斯墙角的同时把俄罗斯逼到墙角,伸展自己手足的同时砍掉俄罗斯手足,就成了美国和欧洲的共识。美国利用这一“共识”,既削弱战略对手俄罗斯,又恐吓、控制不断有离心倾向的欧洲。美俄关系在世纪之交,起起伏伏,停滞、重启,博弈渐趋激烈,终至白热化,根由在此。2014年的乌克兰危机和2022年俄乌战争,已经可以看到美俄冷战全面升温的前奏。而夹在美俄之间似乎没有存在感的欧洲,其痛苦焦灼也是显而易见。在可以预见的时间里,美俄矛盾都将是国际政治的重心。虽然特朗普上台后试图把中国塑造为美国的主要敌人,众多美国政客也一再鼓吹中国威胁,但形势比人强,事实是最好的证明。中国虽然在经济发展上让一些美国人感到恐慌,但俄罗斯的核武库和巨大的资源诱惑,无时无刻不再刺激着垄断资本主义——帝国主义时代的美国潜在的贪婪而恐惧的神经。布热津斯基说:“对美国来说,俄罗斯实在太虚弱了,不配成为伙伴:但如只是作为美国的病人,俄罗斯又太强壮了。如果美国不创造出一种环境使俄罗斯人相信与跨大西洋的欧洲结成越来越有机的联系是俄罗斯的最好选择,俄罗斯就更可能成为一个问题。”可是,俄罗斯必须是不能“太强壮”才能融入欧洲。怎样才是不“强壮”的标准?那就是被肢解成几个或者更多小俄罗斯,到那时,这些小俄罗斯才会和那些前苏联共和国一样,放下武器(主要是核武器)被吸收进欧盟和北约。说白了就是掰成小块好消化。2003年,俄科学院院士,国家杜马议员利西奇金和数学物理学博士,俄科学院物理所研究员谢列平教授,在他们回顾苏联之死的《第三次世界大战——信息心理战》一书中说,“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场新战争是原来那场反苏信息心理战的直接继续,但争夺俄国的资源和土地、使它肢解、消灭它的大部分人口将成为这场新战争的组成部分。新的信息战的特点是它的综合性.....美国是否实际上已经走上了希特勒的道路?希特勒用种族主义的因由来掩饰自己的地缘政治目的,而美国则是给地缘政治意图披上了人权和民主斗士的外衣....外部威胁越来越令人担忧。北约从国家的西面而来,已威胁到俄罗斯自身生存.....我们应该坚定地认识到,反对我们的信息战并非由于什么意识形态方面的考虑,它已经上升到文化的层面了。问题并不在于俄罗斯国家民主还是不民主,而是在于它是一个有雄厚资源和辽阔疆土的国家.....”这就是社会主义的苏联和资本主义的俄罗斯都不会被欧洲和美国接纳的真实原因。在美国战略家眼里,一个死了的俄罗斯才是好俄罗斯。布热津斯基的设想是把俄罗斯分成三块:即欧洲部分的莫斯科国、西伯利亚国和亚洲部分的远东国;而另一些美国人设想把俄罗斯分成6至8个国家。普京在此次乌克兰战争开始时的讲话中说:他们“公开支持北高加索地区的恐怖分子,不重视我们在北约扩大问题上的要求和安全关切,退出《反导条约》,等等。可能你想问:为什么,俄罗斯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好吧,你不想把我们看作你的朋友和盟友,但为什么要与我们为敌呢?答案只有一个:问题不在于我们的政治体制或其他原因,他们只是不想要俄罗斯这样一个独立的大国。这就是所有问题的答案。这就是美国对俄传统政策的根源,从这里衍生出了对我们所有的安全建议的态度”。如果说苏联和美国全球争霸是犯了第一个战略错误,那么幻想融入西方嫁给欧美则是俄罗斯犯下的第二个战略错误。在连续的被欺骗、羞辱、逼迫之后,俄罗斯面临最后的选择,要么愿意被肢解,要么进行大反击。俄罗斯选择了后者。美俄战略博弈从中东、北极等都一直在进行,但是,今年它们选择乌克兰作为战略摊牌的地方。这也可以视作双方最后一次本土较量,再打就是不共戴天的你死我活了。通过“反恐”战争,美国基本上把前苏联在中东的势力范围全部收入囊中,又通过联合空袭,肢解了前苏联在欧洲的最后一个据点南联盟,之后又连续五轮东扩,把俄罗斯逼入墙角。美国的战略家们得出结论,俄罗斯要么坐以待毙要么困兽犹斗,总之已经来日无多。在美国的帝国计划中,俄罗斯退居次要地位,美国准备转移战略目标对准下一个东方猎物了。但是,次要不等于不要。对次要目标的策略性攻击,不仅可以达到阶段性目的,还可以对主要目标的实现,创造条件。于是,拜登出手了。美国当然想像它在一些中东和中亚国家一样,通过颜色革命直接搞垮俄罗斯,用另一个叶利钦取代普京。但“莫斯科之冬”和其他几次颜色革命都被普京成功平息。无奈之下,美国才决定从外围入手。它首先选择格鲁吉亚对俄罗斯进行撩拨。在格鲁吉亚被俄罗斯按住之后,美国选择了“大一号”的乌克兰。普京说:“乌克兰对于我们来说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国。乌克兰是我们自己历史,自身文化,是我们精神空间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它不仅是我们同事、朋友中的同志和好朋友,更是有血缘的亲人....”不仅如此。在俄罗斯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一种不安全感。这大概是草原民族固有的潜意识。“攻其所必救”——美国知道,北约只需要给乌克兰抛出一张画饼刺激俄罗斯的恐惧感,普京就一定会像十几年前对格鲁吉亚一样大打出手。肢解苏联“老屋”的关键是首先推倒苏联门前的“墙壁”——东欧;而肢解俄罗斯也是如法炮制。在拉走波罗的海三国之后,美国还想拉走格鲁吉亚和乌克兰。特别是乌克兰,这是肢解俄罗斯计划最关键的一步。没有了东欧,苏联就成了没有手足的巨人;而没有了乌克兰,俄罗斯则相当于被挖去一块肚皮。这是素有不安全感的俄罗斯绝对不会容忍的。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就是布热津斯基说的:“失去乌克兰,俄罗斯就不再是一个世界帝国,而只是一个亚洲帝国”。这对于俄罗斯人的大国自尊心无异于一次重创。大多数俄罗斯人可以接受波罗的海国家加入欧盟,但却无法接受乌克兰离俄罗斯而去。除了普京所说乌克兰是俄罗斯“有血缘的亲人”,从俄罗斯自身的生存与发展来说,乌克兰也是不能“失去”的。原苏联时期重要的科学和军事技术潜力集中在乌克兰,其中的某些领域至今对俄罗斯依然至关重要。可以说,美国选择乌克兰对俄罗斯动刀,是身心双击,既打击俄罗斯的复兴计划,又打击俄罗斯的集体自尊。美国非常清楚,它当年肢解苏联用了将近50年时间,肢解俄罗斯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业。那它为什么选在2022年的今天?并不是拜登要在自己的风烛残年尽快完成俄罗斯解体,而是主要出于现实政治的考虑,在大目标下实现小目标,在推进小目标中,逼近大目标:一是前不久拜登仓促从阿富汗撤军,导致美国在国际上声名狼藉,也使其在国内的支持率大幅下挫,连带民主党受累。而今年美国要进行中期国会选举,这又攸关两年后的总统选举,拜登急于要在外交上有所斩获,以转移国内注意力,提升支持度。同时,极度分裂的美国,也需要一个世界级的敌人来激发同仇敌忾的“心气”;二是为配合美元加息。在欧洲地区制造动乱,以恫吓和吸引欧洲资金回流美国;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为日益紧密的俄欧关系踩刹车。俄罗斯通往德国的输气管线北溪2号即将开通,而法国和德国一直有欧洲独立的想法。如果俄欧因为能源和经济密切联系在一起,长期看美国将失去对欧洲的掌控,而这将从根本上让美国的大战略归于失败——因为作为美洲国家的美国,必须通过欧盟和北约这根撬杆和长刀,才能完成肢解俄罗斯的战略任务。而只有给欧洲树立一个永远的敌人,欧洲才会继续依赖美国。这就是俄罗斯必须被塑造成为欧洲敌人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美国不接受俄罗斯加入北约请求的根本原因——俄罗斯加入北约和欧盟,欧洲立即就会失去敌人,结果必然是俄德主导下的欧洲独立,不仅美国将彻底失去欧洲,连它的文化之父英国也将迅速沉沦、湮没。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的综合考虑,促使美国利用乌克兰朝思暮想的加入欧盟和北约的夙愿,唆使乌克兰向俄罗斯再次挑衅。俄罗斯这边,在美国和北约一而再、再而三的挤压之下,屡次三番警告无效的情况下,决定把战略红线描上血色。在俄罗斯看来,面对无论如何无法避免的危机,此时亮剑已经有点迟了。后面的过程就是有目共睹的了:在乌克兰军队进攻其东部俄罗斯族居住的顿巴斯地区时,枕戈待旦的俄罗斯大军立即出动。而美国和欧洲及整个西方,也立即宣布对俄罗斯进行制裁。可以说,各方都按照早已写好的剧本,有条不紊地开始了血腥的政治演出:拜登成功地团结起了西方,甚至组成了不下于20世纪冷战阵营的外交盟友集团,一定程度上把俄罗斯变成了“世界贱民”,收获了国内支持率;成功阻止德俄北溪2号能源项目,进一步控制欧盟,并开启对俄总体战——这将大大推动美国肢解俄罗斯的战略进程;俄罗斯则彻底熄灭了乌克兰加入北约念头——乌克兰已经确认不加入任何军事同盟,保持中立和无核国地位。这就给北约画上了最后的红线。同时,俄罗斯也以如此决绝的摊牌做法,彻底根绝俄罗斯人对于美国和西方的幻想,从此踏上真正的自立自强之路。可怜的欧洲除了得到数百万乌克兰难民和高价油气以外,几乎一无所获。在两次世界大战的自我抵消之后,欧洲不仅失去了世界政治主导权,其作为一个整体,在文化层面也出现了令人唏嘘的堕落:欧洲再也没有出现过如拿破仑一样出类拔萃的英雄人物,也没有俾斯麦那样纵横捭阖的外交家、政治家。曾经出现过文艺复兴,发生过工业革命的地方,居然不会进行基本的战略思考了。一个开启世界近代史的虎踞龙盘之地,在美俄的战略裹挟下,难以动弹。此次乌克兰战争,人们除了看到法国和德国的两个领导人不停地给美俄领导人打电话,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而两个国家做出的最重大的政策,只是按照美国的意图自废武功,把一个本来不错的俄欧关系,搞得一团糟。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利接受采访时坦承,在发展对俄关系问题上,欧盟犯了错,错过了拉近与俄罗斯关系的机会。而喜剧演员出身的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当之无愧地成为自己国家悲剧的主演。它得到了伤痕,废墟,当然也有欧美杯水车薪的资金、无济于事的武器和阳光雨露般的同情。一个欧洲第二大的国家,完全没有能力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直挺挺地站成了美国大棋盘上的一个小卒。乌克兰战争最值得观察的地方不是俄乌军事战场,是美国对俄罗斯的“混合型全面战争”,以及俄罗斯的全方位反击。“混合战争”是俄罗斯的叫法,美国称之为“多形态战争”。系统性地论述混合战争的是美国军事理论家霍夫曼中校。他在2007年撰写《21世纪冲突:混合战争的兴起》一文中说:“混合战争”不同于大部分军事理论家强调的“技术制胜”,而是真正把战争看做一种人的行为,一种社会现实,强调战争的复杂性,正视战争的“迷雾”。霍夫曼说,“十多年来,国防部的防务规划和转型计划充斥着不间断监视、信息优势、防区外攻击和‘从传感器到平台的无缝链接’等构想”,他强调指出,“美国的信息优势无法消除‘战争迷雾’”、“我们对战争的设想往往是一厢情愿且过时的。”兰德公司的研究人员也认为,如果依赖远程传感器和远距离精确打击来制定战略,那么,美国的军事规划者可能会建造出一条当代的“马其诺防线”,但是现实是当前国际社会面临的是一种混合威胁,很难用单一的技术优势来对付,必须使用综合的方法,创造性地运用所有国力要素应对之。美国人在二战之后,就从日本的蘑菇云里看到世界军事帝国主义时代结束了。而美国在国家形态上,恰恰对于只在军事上格外突出的苏联,占有综合优势。所谓的冷战,其实就是今天所说的“混合战争”,即综合使用政治、经济、文化、科技、军事等所有手段的国家(集团)总体战。打垮苏联之后,美国在对拥有强大核力量的俄罗斯进行战略评估后认为,当年对于苏联的套路依然有效。美国认为它相对于俄罗斯在整体经济实力方面的优势更加突出;美国的科技和创新能力优于俄罗斯;美国人口比俄罗斯占有的优势更大;美国的价值观比俄罗斯更有吸引力;除核力量之外,美国在常规军事力量方面的优势大幅度领先俄罗斯。所有这些,构成美国继续对俄罗斯进行冷战的战略依据。俄乌战争一爆发,美国就在除传统军事领域外的几乎所有领域全面参战,同时挥出五把屠熊刀——
基辛格在描述中美关系时说,双方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拜登说:世界正处于每三代或四代发生一次的拐点,而其结果将由美国决定。将会有一个新的世界秩序,我们必须领导它,我们必须联合自由世界的其他国家来实现它。除了“将会有一个新的世界秩序”的预言之外,拜登的其他话我都不同意。我倒是认同捷克政治学者彼得·罗贝舍克所说:大国很快就会分裂世界。会出现两个贸易集团:中俄和美欧。他还说,由于欧盟公民缺乏爱国情绪,欧洲将成为新政治现实中最弱和最脆弱的政治参与者。其实,欧洲已经不重要。在可预见的时间内,最重要的还是美、俄、中,而当下最最重要是美、俄。俄乌战争是个小事件,而美、俄战争则是历史性的、决定性的大事件。美俄较量的过程的结果,直接关乎未来世界格局的形成和人类未来的走向。相对于观察俄、乌和美、俄,我最关注的永远是自己祖国的命运以及美帝的对华战略。美国著名地缘政治学家、经济学家威廉·恩道尔说:传统上和平的美国,通过规模巨大、难以想象的社会改造、转型,已经变成一个处于永恒战争状态的斯巴达国家。在这样的“斯巴达国家”,我们看到白宫基本就是一个“鹰”窝,今天打这个,明天打那个,要么军事战,要么经济战,要么生物战。一个还没有打完,另一个已经在瞄准中。2016年5月25日,时任美国国防部长卡特在海军战争学院发表演说时,把美对中国的战略态势比喻成“宛如与前苏联持续近50年的冷战对峙”。他说:“这将是坚决、温和但强有力的长期对抗,很可能会持续好些年。”“中美在南海的行动与反应不过是时代大格局中的一部分”,“美国军机与军舰在南海巡航只是更宏大计划的冰山一角”,“亚太再平衡”远不只是执行自由航行权,而是外交、经济与军事齐头并进。他认为,中国的“内部逻辑”与社会终将改变,那时一切将会画上句号。就在卡特发表这以演说的同一年,英国著名战地记者约翰·皮尔格在澳大利亚悉尼大学发表演说时急切地问道:有多少人意识到一场世界的战争已经开始了?如今这是一场宣传的世界战争,一场谎言和放荡不羁的战争,但是这在任何时候都可能由于第一道错误的命令或发射第一枚导弹而改变......在30年里美国花费了1万多亿美元制造核武器.....美国指挥的军队更多集中部署在俄罗斯的西部边界,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美军在那里部署军队最多的时期。自从德国希特勒的军队侵略前苏联以来,还没有任何外国的军事力量如此针对俄罗斯和表明类似的威胁......在拉托维亚和爱沙尼亚,美国的军事权力正在部署战斗部队、坦克和重型武器装备。这是针对世界上第二个核大国俄罗斯极端严重的挑衅。在西方不让人们听到俄罗斯的声音。此事或将成为核战争的前景.......在《即将到来的对华战争》中,约翰皮尔格说:更为严重的是西方同时开展反对中国的运动。没有一天西方不将中国放在“威胁”别国的地位.....正在为一场反对俄罗斯或中国的战争进行准备的宣传原则上并没有很大区别......美国正在用一个军事基地、弹道导弹、战斗部队、携带核炸弹的轰炸机的网络包围中国。这个致命的“孤”包括澳大利亚、太平洋的群岛、马马里亚纳群岛、菲律宾、泰国、冲绳、韩国,在欧亚地区还包括阿富汗和印度。美国已经将一根绳子放在中国的脖子上。但对西方这不是新闻。西方媒体保持沉默,这就是媒体战。俄乌战争爆发前夕,拜登政府刚刚公布了以中国为最大假想敌的印太战略。话音未落,中亚地区就传来整天动地的爆炸声,俄罗斯一手高举核弹,一手挥着导弹就开始了战略自卫反击。美国一下子陷入两面作战的战略困境而举棋不定。美国国内立即展开到底是重返欧洲还是重返亚洲的争论。这是美国秉持冷战思维,不“战”即“争”的顽固思维的反映。尽管中国、俄罗斯和伊朗从来不想与美国对抗,更无意破坏现行由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更不用说颠覆、肢解美国了。但是,美国对三国的善意不屑一顾,执意要将对抗进行到底。它需要敌人,维持国内团结;它需要敌人吓唬盟国继续围在它的身边;它需要敌人以为自己的军火销售制造氛围,以拉动其军工复合体的畸形经济。中、俄、伊就这样被迫成为对手而不得不为生存而迎接挑战。美国对它所选定的对手国,能直接用军事手段解决的,绝不含糊。只是在中、俄面前,它没有核武器和常规军事力量方面的绝对优势,所以选择在自己占有绝对优势的经济、科技特别是生物科技方面,展开非军事性质的“战略竞争”。如果说二十世纪美苏采取相互确保摧毁的战略,避免了大国间军事战争的发生——这要归功于核武器的威慑性运用;那么二十一世纪大国“战略竞争”最终将呈现何种结局,则取决于当下各方的选择。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就是未来大国博弈的烈度将加大,而世界分化的时间则会加速。最多到本世纪中叶,今天的基本态势就会发生质变,准确地说,美、俄难以以今天相对和平的方式并存。其中一方将出现崩溃、削弱。道理很简单,力量的抵消,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定会发生逆转。